永嘉四灵在中国文学史上以诗名占有地位,其实他们的书法造诣也是深的。尽管我们已经看不到他们的真迹,可是在他们的诗中不时可见对书法理解的句子。古代以文人墨客并称,会写诗就会写毛笔字,因为古代毛笔是书写工具,如同今人使用电脑一样,不懂是让人见笑的,何况科举还要用统一的馆阁体,要想改变命运,走上仕途非练得一手好字不可。
四灵书法在当时就已经小有名气了,叶适《送徐致中序》评价徐玑的书法说“以自书《论语》、《大学》诸篇遗予,予得之惊喜,为作诗云‘欧虞兼褚薛,字远笔为尘,今日睹来翰,如亲见古人’”,叶适说自己看见徐玑字就像看到唐代的欧阳询、虞世南、褚遂良、薛稷他们写的字,徐玑死后,他还在《徐文渊墓志铭》上,说徐玑“暮年书稍近《兰亭》”。只可惜四灵没有留下片纸只字,现在基本看不到他们的墨宝了。但是从他们的诗中还是能反映出当时书坛一些活动情况。
四灵四个人都好书善书,而且非常勤勉。徐照《访赵紫芝》中有一联“新背石碑藏素箧,冻研山砚滴香醅”。他到赵紫芝家一看,他正把新裱背的碑帖放入箧子里,由于天气冷,砚台容易结冰,就滴几滴酒在砚台上研磨,冻研说明天冷,研砚就是要写字,寒冬腊月还在练字。徐玑对此也有很生动的描写:“洗砚须池暖,燃香得火轻,妻孥浑笑我,作计亦平平。”(《亥月》)亥月就是阴历十月,累了,不写了,笔墨砚台要收拾好,水太冷,怎么把砚台洗干净呢,于是焚香取暖,让妻儿看了笑话,生活情趣跃然纸上。
徐玑还有一首说自己练字辛苦的诗,《夏日》“书困当檐立,微风动鬓毛。”说自己写累了站在屋檐下,轻风拂面,让自己放松放松。四灵中最用功勤奋的要数徐玑了,赵紫芝在徐玑死后,写了五首《哭徐玑》的诗,其四就写到徐玑平日如何用功的,“临池书未成,池水黑已尽。传来《叶岭帖》,遂与《兰亭》近。心兹穷极功,亦足损肝肾”,用功到使自己的身心都受到损害。徐照也说他“字学晋碑终日写,诗成唐体要人磨”(《酬赠徐玑》)。
最能体现一个人书法功夫的是即兴题诗,提笔就写,一蹴而就,而且还是自拟诗,显示自己才思敏捷。譬如酒喝高兴了,高叫一声拿笔来,特别是书法过硬的,更要显示显示。徐玑就有一首写在酒家粉墙上的《书同安旧酒家壁》:“榕阴绿满驿程边,驻马难寻旧圣贤。只有好山横迥野,不论朝暮带轻烟。”历代历朝那么多题诗,如果都写在墙上,粉墙不就一塌糊涂了,酒家也不干。名店名人来题,无名小辈看了,也就不敢提笔了,僻野小店就没有那么讲究了,酒足饭饱后,诗兴大发,不管好坏,也就写了一首诗,但不留名,“客来怜素壁,题句不题名”(赵紫芝《葛翁小阁》)。还有一类是题画诗,这是把毛笔字写在画上,也很吃功夫的,写好了相得益彰。徐照的《题单丙文画像》《题慧二梅图》《题侯侣之九歌图》,赵紫芝的《谢耕道犁春图》就是这类题诗。
四灵诗中专门论书的诗句不多,赵紫芝《答叶司理》“喜看君字画,癯似我形骸”,说朋友的字与我一样只剩筋骨了。这是赞美之词,大概当时字体以清瘦为美,宋徽宗不是还自创了瘦金体吗?他还有一首《致谢章泉、赵昌甫二十韵》“文章出晚岁,字画犹壮龄”,说对方文章老辣,字画壮实。老态龙钟是写不好字的,老眼昏花,手也抖了,眼也花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徐玑是有过书论的,别人对他说写字要有创新,何必一定非要像《兰亭》不可,他说:“不然,天下之书,篆、籀、隶、楷皆一法,法备而力得到,皆一体。其不能‘兰亭’,未到尔,非自成体也。”这是说你写得不像《兰亭》,自成一体,这是你还没有学到家,所以只能不像了。他还认为只有把写字当作平生乐事,才能有所成就,“诗得唐人句,碑临晋代书。半生惟此乐,同辈必无如”(《次韵刘明远移家三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