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画是一种奇怪的画种。
从南齐谢赫提出“六法”,拈出“骨法用笔”以来,多少代的画师们在这四个字上玩足了技巧。虽然谢赫也曾提出“气韵生动”作为“六法”之首,但考究起来,“骨法用笔”云云,才是中国画的真正的灵魂。这样,就跟西洋画从整体人文精神上把握主题有了距离。
西洋画多是自觉或不自觉阐释问题的。
中国画多是自觉或不自觉寄托性灵的。
中西绘画,于此分野。
而中国画的寄托性灵,又多由“骨法用笔”所生成。
在“骨法用笔”这一美学原则烛照下,中国画产生了无数具有中国特色的关于“技法”的东方式的概念。举例来说,“十八描”即是其一。
“十八描”是中国画用来表现人物服饰画法的线描方法。其名称也颇形象,多可望文生义,有什么“高古游丝描”,“琴弦描”,“铁线描”,“行云流水 描”,“兰叶描”,“钉头鼠尾描”,“混描”,“橛头苗”,“曹衣描”,“折芦描”,“橄榄描”,“枣核描”,“柳叶描”,“竹叶描”,“战笔水纹描”, “简笔描”,“柴笔描”,“蚯蚓描”等。
据说这“十八描”出于明代汪砢的《玉论》,我没有读过《玉论》,不知所以。但这“十八描”却在中国画坛大名鼎鼎,弄中国画的人,人所熟知。
中国画的线条艺术可能是世界各画种中,最为发达的。
对此,熟悉绘画大环境的西方画家,往往多有微词。比如高更,这位大画家在一幅画中使用了线条,塞尚,这位大画家就奚落高更说:“高更不是画家,他只搞了些中国玩艺儿,只用一根黑线来包括轮廓(具色彩面的轮廓),这是应该用一切力量来避免的缺点。”
线条,在西方,不是艺术的独立因素。
西方绘画传统上注重对“真实感”的追求,他们对物体的凸感、立体感、明暗与质地格外注意。“真实感”,是西方画家观察世界的方法和目的。19世纪一位西班牙画家哥雅曾经说过:
“在自然中从哪里找得到线呢?我所看见的,只是一些暗的体和亮的体、由远而近的面和由近而远的面、起伏与空白。我的眼睛从来都既看不见线,也看不见细部。”
这话可以代表一般西方画家的美学意见。
但是东西方艺术是在不同的艺术传统、审美情趣、美学原理下发展起来的。
中国绘画艺术,线条,不可或缺。哥雅也好,塞尚也好,他们不懂艺术的多样发展原则,不懂得东西方艺术的美学差异,尤其不懂得中国画中,线条,在艺术处理中的独立因素,也不能欣赏线条所表现(而不是表达)的富有历史韵味的具东方特点的艺术境界。
一位英国著名的美学家赫伯特·里德,对这个问题表述了较为公道的意见。他在《艺术的真谛》这部书中,专门辟出一章来谈论中国艺术。他说:
“所有中国古代绘画都是强调线条的,这些构成绘画基本形式的线条,就象书法线条一样,能够唤起人们的判断、欣赏和愉悦之感……线条往往具有无限的表现力。”
就对人类总体艺术样式的审美把握而言,哥雅和塞尚远不如高更和里德。后者更富艺术的洞察力,并更具探索精神。
线条,是中国画完成造型必不可少的重要手段,同时,也是独立的艺术要素。如果坚持中国绘画的传统特点,线条,就是每一个中国画家必须重视的。
现在的画坛有两种倾向,一是对线条艺术的漠视或背离,一是对线条艺术的过分崇拜或拘泥。这对于中国绘画的发展而言,都是不利的。
我主张的是:对线条艺术的现代性探索还当深入,但是对绘画的主题性或整体性表现的探索,更应深入。在不是以线条表现为独立艺术因素的绘画创作中,应当忽略线条的醒目特征,“隐藏”起关于线条的所谓“技法”。
艺术作品最终是给人欣赏的。人所欣赏到的最终是艺术效果,而不是“技法”或“线条”——而效果,在“技法”和“线条”的后面。
画家吕凤子在他的《中国画法研究》中说:“成画一定要用熟练的勾线技巧,但成画以后,一定要看不见勾线技巧,要只看见具有某种意义的整个形象。不然的话,画便成为炫耀勾线技巧的东西了。”这话说得深得我心。
事实上,中国古代的画家们也已经多少认识到这个问题了。
邹一桂《小山画谱》说:“观者但见花鸟树石而不见纸绢”,虽然不曾说到“不见技法”,但那艺术要求是一致的。
华琳《南宗抉密》则明确说道:“画到斧凿之痕俱灭”,“直似纸上自然应有此画。直似纸上自然生出此画。”
古希腊悲剧作家也曾认为:最好的表现是最能表现内容而绝不引人注意到自身的那种表现。
《罗丹艺术论》有云:“真正好的素描,好的文体,就是那些我们想不到去赞美的素描与文体,因为我们完全为他们所表达的内容所吸引。”
在中国古代诗话作者的评论中也往往可以窥见个中消息。比如,皎然所谓“但见性情,不睹文字”说,司空图“不著一字,尽得风流”说,陆羽“羚羊挂角,无迹可求”说等等,就是。在这个问题上,古今中外的艺术家们,意见往往是一致的。
艺术,一味地炫耀技巧,那最终的结局往往不妙。
中国画在其发展过程中,对于线条的过分专注,对于技法的过分专注,其极端形式,成为一种滑稽的表演。
由于中国画从本质上看就是文人画,又由于文人画所关注的往往不是生命或精神的重要问题,或者说,不是中国文化发展进程中最为迫切的世俗的或精神的重 要问题,就使中国画堕入一种浅斟低唱般的文人趣味,而技法,此时便突出为屡须夸耀的神话。中国传统的文人趣味,在今天,获得了“现代性”,它的最直接的现 象就是各种书画笔会所表现出来的一再重复的平庸的主题模式,以及,表演中对技法的啧啧称道。
在世界范围日益边缘化的艺术创作氛围中,中国画,假如对包括线条在内的传统技法不予重视,一味西化,或打着中西结合的旗子,过分向西洋倾斜,将不可 避免地面临瓦解消亡的命运。假如对包括线条在内的传统技法过于依赖,不思变化,沉湎于往日的文人趣味而忽略现代人文精神,将不可避免地面临退化消亡的命 运。
这当然不是危言耸听。
即使纳入艺术市场范围来看这个问题,中国现代绘画也是缺乏竞争力的。从欧美香港的拍卖市场来看绘画这一艺术品种,执牛耳的仍是知名的西洋画家,而不是中国画家。李小山当年所警戒的,所谓“中国画走入穷途末路”的危险,仍然是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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