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艺术市场是来自于消费人群和收藏人群,并形成艺术市场金字塔的底座;目前消费市场尚未建立的情况下,投资市场就已经在高速运转了,连他们自己都明白这是在击鼓传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砸在谁的手上了
■本报见习记者 徐建雨
上期,艺术品交易商姜楠先生向《证券日报》艺术与投资周刊讲述了自己放弃画廊经营,转而成立专注于艺术品消费市场开发的艺术咨询公司的经历和背后的思考(见本刊6月16日《从798到Village:让艺术圈外的人偶遇艺术》一文)。本期,我们请到“艺术北京”执行人董梦阳讨论画廊在建立艺术品消费市场过程中的作用。
信用会降低交易成本
《证券日报》:您认为当前艺术市场的瓶颈问题在哪里?
董梦阳:我觉得第一步还是要培养出专业的画廊。专业画廊才会解决下游的很多问题,比如有助于形成一个消费市场和收藏市场。因为现在的艺术市场更多的还是一个投资市场。还有更重要的一点,专业的画廊对艺术教育也能产生引导租用。
国内的画廊和二级市场之间其实已经很模糊了,所以我们未来希望推动他们成为一个专业的消费市场。因为艺术品很重要的特质就是情感,需要面对面才能交流,只有画廊才具备这样的条件,而不是通过拍卖。所以说我们要推广这个机制在国内的建立。
《证券日报》:那会不会得到一个劣币驱逐良币的结果?
董梦阳:现在的画廊需要改变,需要真正把它当事业和理想去做的人。当然,这里更重要的是必须让他们劳有所得而不是自己孤芳自赏,结果无法生存。
这个行业还没有凝聚在一起,国家也没有认识到画廊有多么重要,而且这个行业也没有门槛,很多东西都需要去建立。
我们的画廊协会就是希望把这个门槛建立起来,希望树立一套行业规矩,从而将画廊和从业人员的素质提高起来,并为这些画廊的生存提供一定的支持。
我希望在这个协会里面的会员都是经过认证的,从而建立起一个信用体系,成为一股被认可的力量。随着会员的增加,这股力量也会逐渐的成为市场的主流,那这样的信用体系和认证体系就可以在整个市场中得到应用。
信用是会降低交易成本的,在这么一个市场环境下面,这是比黄金还贵重的东西。
《证券日报》:“艺术北京”经常会被拿来和世界知名的艺博会做比较,您觉得二者之间有还有哪些差距?
董梦阳:如果有一天“艺术北京”能和巴塞尔艺博会平起平坐,那也不是我的功劳,而是一件水到渠成的事情。
我最近总被问到有没有去香港艺博会、巴塞尔博览会看看。坦率地讲,早年间,全世界的艺博会我都看了。其实我们的“艺术北京”也是抄来的,也是借鉴人家的东西。但是为什么今天不看了呢?因为着急,我们和香港和瑞士的差距太大了。这不是一个简单的税的差距,而是文明、教育和服务的差,不是几十年就可以改变的。
但这种差距必须得改变。归根结底,我觉得还是教育。如果未来艺术市场能够健康地运转,一定取决于我们当下的教育。
学校的、社会的教育都可以,最重要的还是教育的目的。教育就是让大家明辨是非,对艺术有认识。有认识才能够有所喜爱,然后有所判断。
《证券日报》:您是说希望通过教育让公众参与进来,形成一个坚实地消费市场吗?
董梦阳:对,现在的艺术市场还只是一个投资市场,其实是很不牢靠的。如果国家再开放几个投资渠道的话,钱会迅速撤走,艺术市场立刻就下来了。
真正的艺术市场是来自于消费人群和收藏人群,从而形成艺术市场金字塔的底座。现在在消费市场尚未建立的情况下,投资市场就已经在高速运转了,连他们自己都知道在击鼓传花,不知道就砸在谁的手上了。
当下的艺术市场虽然相比以前已经市场化了,但是并不足以养活那么多的艺术家。因为投资市场并不是为艺术家服务的。这个市场的特征是造神,有限的几个艺术家的作品被拉得很高。但是更多的希望以艺术为生的艺术家不可能都有这么一个待遇,事实上,更多的艺术家根本进不去,这个市场不带他们玩。所以这并不是一个真正的市场,因为真正的市场必须是自由的。
教育的另一个目的,就是建立标准。它让公众认识艺术,从而在参与到艺术市场中的同时,帮助公众建立起一套判断标准。
《证券日报》:这样的标准有利于定价机制的形成吗?
董梦阳:我的一个朋友前几天在欧洲的跳蚤市场买了一副写实油画,才几百欧元,但那幅画中国很少有人能画到那个程度。是我们自己把自己的东西推高了,而没有在国际市场中去比较。我们的定价机制没有进入到一个国际的循环中,而是自己建立了一个内循环的标准。
现在的状况是,我们既没有学术定价的能力,又缺乏消费市场的供需关系从而形成一个制约。现在外国人都在抛中国的作品,因为你已经脱离了人家的那个定价体系。尤伦斯要撤出中国是没有办法跟着我们指鹿为马。当时人家是想帮助我们发展当代艺术,合着我们今天把他当工具来炒,索性就不跟我们玩了。很多人其实是因为看好中国的未来,将艺术市场放在政治经济的语境里面来看待,但是你不能脱离了一个正常的标准。
面对公众不能撒谎
《证券日报》:艺术市场目前是一种什么样的价格形成机制?
董梦阳:这正是我们一直在努力的。比方我们现在建立文交所,希望把艺术品的定价机制从那边建立起来,但是从目前的实践来看,好像也走不通。
归根结底还是教育的问题。需要有鉴别的能力,同时当市场上拥有大量可供选择的作品的时候,定价机制也会慢慢的成型。定价应该由消费市场的供需来确定。
我们在一个转型期,经济在高速增长,教育跟不上,那就造成这样一种情况。
画廊是一个先进的形式,它用代理的机制去推动艺术,不仅在推动社会文明,还有商业的部分。那谈到画廊就分专业不专业,不是说你叫画廊就是先进的。画廊核心的问题是对艺术的判断、对艺术的推动是不是真的专业,你是不是选择了很好的艺术。我们看到很多的画廊,其实就是个画店,只是卖当代艺术的画店,弄了那么一个壳。
这就是从业者素质的问题,因为有人看到画廊是个很惬意的事情,就把开饭馆的钱拿来开画廊,其实不见得是一个专业的画廊。为什么巴塞尔里面只有十来家亚洲的画廊,一两家中国的画廊。他们不是歧视中国的艺术,而是我们的操作、判断都不是国际的标准。这些东西我们都需要去学习。
从前我们讲画廊要生存,要赚钱,但是今天我们要讲手段。不能说白猫黑猫赚到钱就是好猫,今天已经不是这个概念了。法国的一家画廊,也不是很发达。我说你怎么不买他那张画儿,可以转手卖给中国人,能挣钱。他说我不喜欢那张画,我就很难去说服我的客人。
不能完全拿西方的标准去衡量中国的情况。必须随着我们的教育和文明的跟进,才能谈接轨。
《证券日报》:基于这种现状,再谈扶持画廊还合理吗,是不是需要另辟蹊径?
董梦阳:我觉得这是唯一可行的道路。这是一个市场的基础。刚才谈到那么多问题,其实这就是我们成长的代价。
刚才我们定义画廊,画廊是专卖,这就是一个真实的问题,艺术离开了真实是没有办法运转的。同时它也是一个利用商业推动艺术的机构,画廊一方面在推动艺术,同时它也要在这个过程中获利。
画廊之所以先进,正是基于这样一个商业和艺术结合的商业模式。但每个行业都有一些败类,都有不专业的。所以在初级阶段不能要求太多。我们成立一个画廊协会,为什么呢?是希望能改变画廊的生存环境,让大家别那么拮据。在生存边缘的时候很多事情就是迫不得已了,自己也没有能力再去推动艺术的传播。所以那要通过协会来解决税收的问题,生存环境的问题,让画廊淡定起来,能够有精力坚持自己的理想。
《证券日报》:就像你刚才说的,其实整个社会都这样,艺术市场不可能幸免。
董梦阳:对,你要是洁身自好你就死定了。一方面你得适者生存,让自己处在整个社会的循环中;另一方面,有机会你就要传播自己。
我们现在就像一个潜伏的人一样。但是必须要有底线,面对公众,不能再去撒谎。
我们有大量的学术展览,希望去传达一些好的审美;另一方面我们有教育论坛,希望力所能及地在商业活动中,利用商业的影响来推进学术的建设。当然靠一己之力肯定不行,希望唤起更多的同盟军一起来做,使之成为一个力量。这样大家也可以在这个力量中生存,相互取暖。谁也不知道是哪一天,只能尽力而为。当然现在有些人也在寻找一些精神的出口,我觉得我们不要让这些人受伤,要陪着他们走到一条正确的路上。